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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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对着窗口,点了一支烟看着灯火将息的城市,无论是多么不夜的城市,在夜深之时也会显露出它的疲惫,除了亮起的街灯绘制出的如同血管一般的橙色的脉路以外,灯火通明的都市已经褪去了它的光泽,只有时不时亮起的告知飞机高度的红灯在告诉我,这座城市就在那里。我喜欢这种时候,喜欢这种纷扰世间短暂消停的时间,这种总会造成他人深感孤寂的时刻,是我无论几次都不会腻的。

慢慢的,我失了神,以至那支我只吸了一口的烟,已经烧到了末尾,于是我将它摁灭在烟灰缸中,起身走向熟睡的,我的爱人。半睡半醒间,她轻轻握住我的手,问我为什么又这么晚回来,我吻她的额头,用那个已经不知说了多少次的理由回复她:“是因为加班。”她不再过问,或者说,她从来都不会过于干涉我的事。这种朦胧中的对话,能让我听到她最温柔的声音,这种时刻,也是我最喜欢的。

她在一个政府机构工作,有不错的薪水和假日,虽然她也会分享最近变忙,同事关系,但作为一个“涉密人员”,很多她在工作上的见闻也是不能同我说的,这也导致了我们无话不谈,但在事业和工作上几乎无话可谈,我们也习惯了工作完全远离生活的感觉,但是在最近,我能明显的感觉到,工作对我们的入侵已经越来越明显了,以至于连正常的彼此交谈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

一些变故可能在暗中的发生,尽管我所工作的站点深居内陆,隐蔽在城市当中,本应事少而简单,却也能明显感觉到站点内部的气氛,在随着一些命令的下达而变的紧张。我们似乎在为了一场莫名的战斗做准备,我们甚至都没有被告知与我们交战的,对我们造成威胁的是谁,但一切备战手段都被拿到了台面上来,而我,也被要求与其他异常个体轮班执勤,在一个月前下达的命令要求每个时段都必须有一个量产型人形兵器保护站点,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防御方式似乎意味着我们无时无刻不会遭到进攻,而且是以任何形式的进攻。

我黑着眼圈,慢慢的品桌上散发着浓香的咖啡。从某个时候起,我的早餐也变成了含咖啡因类的产品,对于我的改变,她选择了毫无怨言的服从,现在想来,我的忙碌也影响到了她的生活,我苦笑着看着她。她将烤好的吐司面包摆在我面前,被我无缘无故的笑搞得发愣,但她也习惯了我突如其来的抒情,所以也笑着坐在了我身边。

聊完家常,她抱怨起了最近工作的繁忙,话到最后,她忽然提起了最近要出差的事。我放下咖啡杯,有些意外的睁大眼睛,这可是她第一次提出要离开我,哪怕是短期,哪怕理由是出差。我们都沉默着,随后她继续解释:“我们有一个科研项目最近要落实了,如果能实现的话,情况会大为不同的,所以……我真的需要出差一阵子了。”

我垂下了眼皮,她工作的事,我当然没必要干预,本身应该是通知我的情况,却被她说的如同请示一样,我点点头,笑着回答:“当然可以,注意安全。”

她起身收拾桌上的残局,轻轻吻上我的脸颊上。

她真的变的很忙,忙到联络我都得是忙里偷闲,她遇到了困难,她和她的团队在攻克,她攻克了难题等等等等,她对于她的工作只能告诉我这些,我也不能过问什么,只能大概的了解到她坎坎坷坷的研究历程,时不时劝她早点休息,她永远都会给我肯定的答复,虽然我知道她又去忙了。

总是值班,且随时随刻保持精神紧绷的状态,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习惯的了的,回家后的时间也不好熬,我已经习惯了和她在一起的生活,哪怕是就这段时间的独处都让我不适,我选择在外面呆很久,找家馆子坐坐,找个咖啡厅休息一会,到很晚再回家,确保自己回家就入睡,免得胡思乱想。在极度相似的日常工作的重复下,时间观念慢慢的淡化了,或者是麻木了,当我再打开日历看日期的时候,我才发现,她已经出差了13天了,这种让我饱受折磨的日子也已经过去13天了,在13天当天,她告诉我这会是最后一天。

我喜出望外,她终于能回到我身边了,我立刻邀请她同我一起去最近几天发现的,自己认为还不错的咖啡厅,她答应了。

我从几乎把我包围的监控屏幕前挪开视线,接班时间到了,我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我不禁长出一口气,明天就能见到我将近半个月都没有见到的爱人了,真让人憧憬啊。我摸出门禁卡,在打卡机前录入了指纹,打开了站点的小门,黄昏的光芒立刻撒在了我的身上,我眯起了眼睛,享受这让我无比放松而愉悦的瞬间。

直到我发现,发出橙红色光芒的不只是夕阳,还有一支对着我的奇怪器材,就在门外不超100米。短路发出的电火花声从我的后颈处发出,随后是肩部关节,手臂关节,以及脊椎。我睁大了眼睛,那橙红色光芒发出的光线忽然集聚,直直的射向我,我立刻向一边做出了闪躲,仍然暴露在光线中的右肩发出一声爆响,其内的装置在过载中发生了爆炸,右臂整个炸飞了出去。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针对我的攻击,我从地上爬起,对着光源出抬起左臂,手腕中隐藏的枪口对准了射线发出的位置,那射线却在我开枪之前迅速移到了我的手上,左手在过载中也被立刻炸毁。很显然,远距离的攻击上我毫无优势,高额肾上腺素从左臂上沿注入,我向着光源处冲去。

身体已经在高负荷情况下运行,我觉得胸口似乎被人用刀片一刀一刀砍成肉片,肺的急剧收缩舒张也无法为身体提供足够的氧气,腿部装置疯狂运行,已经导致肌肉乳酸分泌过多,几乎是要将我的躯体溶解了。光线的发射源仍然紧紧跟随着我,由于无法跟上腿部的律动,它向着我的胸口和腹部来。我挥动左臂尽可能的阻挡射线,但腹部的装置仍然不可避免的被照射,发生剧烈的爆炸,裹挟着我包在其外的肉体飞溅出去。我没有停下脚步,肾上腺素让我根本感觉不到痛,我在疯狂的咒骂,只要我的脑部还没有受损我就还能活下来,我只担心我错过明天的约会,这就是我在想的。

我终于冲到了那台射出橙色射线的机器前,我唤出左臂大臂上的拓展装置,将它砸了个稀烂。我的心跳和血压已经在爆表的边缘,以至于眼前都是一片通红。我看到连接着设备的电线,延伸向更远的地方,于是我顺着电线,去寻它的源头。

线的那段,是一辆插满复杂设备的车辆,车前有一队武装小组在等我,我认得出他们臂章上的标志,全球超自然联盟。我启动面部的拓展防御装置,将头整个包裹住,向着他们发起了冲锋。子弹倾斜在我身上,把我身体上的拓展防御逐层撕碎,再击中我的肉体,血液顺着拓展层的裂缝喷涌而出。我麻木的逐个走到他们面前,用仅剩的左臂大臂将他们的头颅敲碎,或是用尖锐的扭曲的拓展装置刺,砍,批。我已经听不见了,或是麻木了,我身边响起的一定是咒骂,惨叫与被击中以及爆炸的声音,我一个都听不见。

我最终走向了那辆车,我将外露的装置残片插入车门,将它拔出又甩出去,寻找那个操纵这个装置还差点杀死我的罪魁祸首。

随后我看见了她。她拿着枪,惊恐的靠在另一边的车门上,吓得浑身战栗。

我疯狂运转的肺与心脏都减缓了它们工作的速度,我面部的拓展装置缓缓收回,震惊让我过热的大脑慢慢冷却了下来,真的很安静,安静到我能听到我的血液从裂缝中流出滴在地面上的声音。她也在瞬间认出了我,枪从她的手中滑脱,震惊、害怕与难过在她的脸上浮现,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肾上腺素的作用在我猛然停止运动后迅速消退,我颤抖着跪倒在地,我想去抓她的手,但我已经没有能调用的肢体了。我苦笑了起来,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打趣似的说道:“那套设备……开发的很成功。”

她哭着拥我入怀,不断的道着歉,像是一个想用石头砸鸟却过失打破别人家玻璃的孩子,她在尽力她所能告诉我她没想到会是我。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合上眼睛,我太累太累了,“我们……回去吧。”

我的听觉再度褪去,这次连同一起消散的还有触觉,或者说一切知觉,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我模糊的感到有人把我们拉开,把我摔在地上,有什么东西顶着我的头。我恍惚的听到有人在大喊,有人在大哭,我实在是没精力去思考是谁了。

我身边有很多人跑过,他们正要进攻不远处的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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