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报告上挪开目光,看向一边依靠在窗边的有些失神,半睡半醒的对方。但他似乎察觉到了我手上动作的停止,收回了漫不经心的神色,脸转向了我,毫不介意视线的接触。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开口,好像知道我会很快解释我为什么要看向他一样。
他的这份镇静让我感到惊讶,这可不像是一个转来实习的毕业生会表现出的,反倒是有了些他是我上司的感觉。我眨了眨眼,问道:“你不打算看看这次要调查的异常项目报告吗?”
他又收回了目光,微微垂下了眼皮,好像是我的问题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或者他不太在乎我的提问:“不打算。对这种没有大规模危害的异常,没什么做准备的必要。”
对此,我无言以对。如他所说,我们要处理的异常项目正是一个没什么异常危害的人,异常特质是并不新鲜的通灵能力,这种“能见鬼”的异常特质的记录已经到了无需在意的程度。我们要做的,只不过是安抚受惊的目击者,以及将异常送到异常收容所,仅此而已。但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却像是变了味道,好像他已经历经了无数这种事,见怪不怪。
于是,我合上了报告,将它放回桌上,转而仔细打量这个“研究员”,“你之前在什么部门工作?”说起来,我对他的了解也就只有“转来的研究员”这个口头的交代了,我连他的具体年龄都不知道。
他竟然难得的对我这个问题起了反应,轻微调整了一些姿势,似乎是往自己宽松的大衣里又蜷缩了一些,他回答道:“没有。”此后便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他给我的印象是一个气弱神衰的人,明明只有20岁出头的年纪却带着重重的黑眼圈,总是垂着眼皮,依靠在窗台或是桌边的什么地方,仿佛是疲惫虚弱到站不住的人。他身上唯一与他年纪能搭的上边的,是与他穿着并不怎么搭的渔夫帽。我看着他从窗边缓缓的踱步到房间的那头,似乎是想逃离这个房间了,我不想让这个未来还要共事的同僚就这么溜走,于是开口叫他。
然而,我却没有记住他只提过一次的名字,刚刚叫出了他的姓氏便没了声:“萧……”
他怔住了,许久才回过头来,表情仍然平静,只不过微微睁大了眼睛。尽管如此,我仍然感到了他的惊讶与疑惑,我想开口道歉,但他却先开口了,用不同于方才的略显忧郁的声音:
“请叫我客安,萧客安。”
在漫无目的的沿着街道走出很远后,我们最终选择了一家昏暗的咖啡馆,我们都不饿,只是为了找一个稍微暖和的地方点些能消磨时间的食物。在设施里的那段对话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本身就沉默寡言的他变的更加忧郁虚弱,他靠在墙上,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我只身前往了柜台,由于不知道对方的口味,我选择了两杯相同口味的咖啡,在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微微抬起来眼皮,似乎要说些什么,但这种行为只是停留在了似乎上。
深秋的日子变的日短夜长,不过是五点天就已经变的昏暗,配上咖啡馆里昏黄的装饰灯,视线加上了一层暗黄的滤镜,我盯着面前这个年轻的面孔,而对方却把注意力放在了因搅拌而荡起涟漪的咖啡,他再次陷入了失神的状态。
“客安。”我试探性的这么叫他,这是我们离开设施设施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你好像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他眨了眨眼,想直接回答我,但又思考了一阵:“是么,抱歉。”
这种古怪的回答让我感到惊讶,我仔细打量着他,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真的感到抱歉,或者是认为这是问题的正确答案。我沉默了片刻,继续说:“喝咖啡吧,你的那杯要凉了。”
他没有点头或摇头,只是拿起了咖啡杯抿了一口,随后便好像检测过是否有毒一样开始慢慢的品那杯咖啡。我看得出他是喜欢咖啡的,因为他难得的显示出了放松的状态。
我又和他谈论了数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不过是一会去做什么,哪家餐厅好吃诸如此类的问题,他回答的漫不经心,也可能是他真的不了解。在有话没话的聊到天黑以后,他起身道别。
“我们以后再来喝怎么样,我觉得这家咖啡厅还不错。”我这样说着,不过是一句客套话。
但他似乎十分当真一般转过身,盯着我的眼睛回答道:“不。”
我愣了愣,被他果断的拒绝震的一时语塞,以至于脸上肯定有了些难看的神色,但他继续说:“我不能保证,或者说,我不能承诺,我会再和你来。”语罢,他像是解释了什么重要的事一般,推门离开。
我的调查小组就我们两个人,而他是这样一个忧郁的人,每天的话就少之又少,我总是仗着我是小组组长的身份,向他下达一些有些困难的问题,他倒也不抱怨,或者说以他的能力处理来并不是什么困难,只不过不管我下达怎样的任务,只要我加上:“别出错、务必完成”诸如此类的尾缀,他就一定会以沉默以对,我慢慢发现,他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一次承诺,哪怕他要承诺的目标是多么容易实现,哪怕这根本花不了他什么精力或者时间,他也从不承诺,他在有意回避任何承诺的话题。
他对我来说过于神秘,以至于我根本没法从他身上得到任何关于他名字以外的其他信息,任何旁敲侧击的询问都以失败告终,且每一次尝试都会让他变的警觉,疏远感从未消失。我慢慢放弃了再试探他,我身边的怪人可不止他一个。
在与平日无差的一天傍晚,我收拾完了一天的工作报告,从会议厅离开返回办公室。我推开门,看到了他趴在桌上的背影,这类繁琐且书面的会议,他是一概不屑于参加的,只不过今天他会出现在办公室里不像是他的作风,他总是神出鬼没的。我轻手轻脚的放下东西,开始收拾自己的工位,做好下班的准备。
在我点下电脑的关机键时,我听到了身后的响动,他似乎被我收拾的声音吵醒了,但他的造成的声音很轻微,就像是轻轻翻了个身一般。
“睡醒了吗?”我没有回头,继续忙着手头的事,“晚饭想吃什么,要一起吃吗?”我这样问这,虽然早已对对方的回答不做期待,但我仍然客气的这样说。
他没有回话。
这倒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我放下手头的东西,看向他的方向,他仍然趴在桌上,没有醒来。我感到奇怪,方才的声音难道真的只是他的“翻身”吗,这样想着我凑近了他。
这算是我第一次如此细致的观察他,虽然他的打扮总是这样宽松的大衣,只不过是换换颜色,也就是那顶渔夫帽没有变过。此刻他将脸侧着趴在桌上,闭着双眼,没有察觉到我的接近。但我很快察觉到了异样,他的眉头紧锁,脸色惨白的如同白纸,嘴唇都有些泛白了,脸上甚至挂着冷汗。我愣了愣,才发现他的手臂和腿部的肌肉都绷紧着,整个人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
是噩梦吗,我这样想着,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想把他唤醒。但他没有丝毫要苏醒的意思,脸颊上的青筋都因咬牙而暴起了。
难道是昏迷了?我心里一惊,伸手去抚他的额头。
我的手刚刚接触到他的皮肤,他就如暴起一般攥住了我的手,他的速度极快,用力却很轻,没有想把我弄疼的意思,反倒是如同珍惜一般移动手指与我十指相扣。我被他的突然的动作吓的退出半步,一时间愣在原地。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圈深凹进去,脸色极其难看,如同一个失眠很久的人,眼神里全是虚弱与忧伤,在凝视我三四秒后,他轻轻松开了我的手。我惊讶的看着他,他眨了眨眼睛,眼泪竟然从他的眼眶边缘淌下来,他就这样无声的流着泪。
我看着坐在他的对面,我们之间隔着蒸腾而起的咖啡雾气。这是他对我说话最多的一次,用他虚弱的语气向我讲述着。
“我不做承诺,是因为我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他毫不掩饰的说着,“或者说,我是个负不起责任,或者不敢负责人的人……”
“……每当做出承诺,就背负了一个约定,约定可以是重要的,无关紧要的,短期的,长期的,或是压根没有日期的。但无论哪种约定,都会让我们背上某种责任,那就是在未来的某一天履行这个约定的责任……”他靠在椅背上,侧脸盯着窗外,用平静的话语描述着。
“……我曾经认为我有能力背负这种责任,所以毫不介意的承诺,毫不介意的约定,毫不犹豫的背负责任,自认能一一兑现,但我想错了。”他停了下来,沉默了大约一分钟。
“我忽略了一个影响能否实现承诺的条件,不是能力是否充分,而是立下承诺的双方是否还能看到承诺的实现。那些承诺,实现的会被忘记,而没有实现的,就成为了欺骗,成了一道一道罪恶,会在生活中忽然出现,造成刻骨铭心的痛……”
“无论是多么简单的承诺,多么强大的能力,在承诺的双方无法看到承诺实现时,都没有用。我在过去背负了太多的承诺,以至于现如今,那些承诺造成罪恶无时无刻不侵蚀着我,这让我越发恐惧承诺,我在担心承诺让我背负更多的痛苦。”
我一时不知作何观点,于是我轻声说道:“喝咖啡吧,要凉了。”
他捧起那杯咖啡,盯着咖啡的晕,继续说:“我曾经承诺她,在一切结束以后,就和她经营一家咖啡店,我十分喜欢她泡的咖啡……”他垂下了眼皮,“这就成了欺骗,成了罪恶。”
我没有想到他如此年轻的面孔会有这样的经历,问道:“一切结束……是指什么?”他报以沉默的答复,“那么……给我讲讲她的事吧。”
他仍然沉默着,但可以看得出他在思考着如何回答我的问题,最终,他从大衣的口袋中摸出一块全系的屏幕,屏幕亮起时,我看到了一张合影,两人中的一个是他,另一个虽然低于他但也算高挑,轻轻挽着他的手臂,是一位很有精气神的女士。他们都穿着宽松的大衣,客安比现在要精神不少,面色很平静,那位女士则面带着微笑,看得出心情很好。
“她总是无条件的信任我,相信我的每一个承诺,支持我的一切行动,她无微不至的信任与支持,最终成为了我承诺,欺骗以及罪恶滋生的媒介。我总能在各种各样的地方看到我对她的欺骗,我的罪恶,包括我的梦……”
“所以那时你忽然……”我想起了他糟糕的睡眠,以及忽然握住我的手的行为,但这话说到一半便没有再讲下去。
“我对她说了太多承诺,如今变成了太多的谎言、欺骗……我对她说过的最后一个承诺,是‘至死靡它’,告诉她我将永远在她身边,这也成为了害死她的毒,成为了让我们阴阳两隔的推手,而这个承诺自身也就变成了欺骗……”
“…….所以我不想再承诺任何东西了,我不想再欺骗任何人了……”说到这里,他不再说什么,好像方才已经说完了所有的话。
他起身走向吧台结账,与我道别。我起身,喊住了他:“客安。你或许可以不用把责任归咎于自己,不再纠结过去。”
他顿了顿,推门离开,没有回答。
我们接到了一个特殊的任务,简单说,需要我们抛弃躲在办公室里的文职工作了。
调查小组认为,▇▇区可能存在着异常居民,他们用某种障眼法混进了人类社区,并模仿人类生活。判断的依据,是有目击者声称他们发现了人类样貌但有着动物耳、尾的居民出现,但也就是仅此而已了,没有任何影像记录。我们被要求跟随调查小组实地探访,现场化验居民的血型以一一排除,这项任务将被以免费的抽血体检而掩盖,我们则要扮演社区工作人员的身份,对外宣传进行“走访”。
我很高兴有特殊的任务出现,这能为无趣的生活增添新的乐趣,跟着调查小组一起行动也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但客安并不觉得新奇,他的阅历可能比我多的多。
调查区域是一个不发达的社区,房屋破败,充斥着上世纪的气息,我们挨家挨户的逐个化验,调查小组就站在我们身后,保证第一时间能对突发事件做出反应。客安对抽血、化验、以及安抚局面不感兴趣,他总是在房屋里走来走去,巡视家里的摆设。实际上,这种扰民行为时不被允许的,但我没有阻止他,他已经习惯了我行我素。
排查到第六家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几乎所有人都打了退堂鼓,也许我们的动作如此之大,可能存在的异常也已经被我们吓跑了,我们决定查完这家就收工,剩下的明天再说。
接待我们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妇,他们笑着把我们迎进门,男主人清瘦,应该是个认真工作的日子人,他的妻子是个很有家庭主妇气息的人,询问了我们是否需要茶水和糕点,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庭。我摇了摇头,与他们聊起了日常的事,他们客气而尊重的谈及了最近的物价,以及生活中遇到的琐事。在简单聊过之后,我向他们提及了需要进行抽血体检的事。
但我几乎立刻察觉到了他们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但几乎立刻恢复成了正常的表情,我心中一紧,抬头看向了站在他们时候的客安,很显然,他是察觉不到背对他的夫妻俩的神色的,但此时此刻他的脸色却十分难看,他正紧皱着眉。
我不敢完全相信我刚刚捕捉到的神色,尽可能保持冷静的为那位主妇系上了止血带,用碘伏轻轻涂抹后,将针头插入了她手肘窝上的静脉,血液缓缓流入了用于收集血液的小瓶。做完这一切,我用止血棉棒摁在了针口处,嘱咐她自己按压一会。但当我抬起头交代这一切时,我看到了她惊慌失措的眼神,以及恳求的神情,似乎在祈求我不要把那瓶血液拿去检验,我几乎立刻呆住了,事情真的在向我怀疑的方向走,这真的是一个异常家庭,而此刻她正在祈求我不要让这一切暴露。
我的心跳迅速加快,耳中如同耳鸣一般,视线变的异常模糊,似乎是要昏倒了。我拼命控制自己的紧张,此刻我更担心的是这对夫妻鱼死网破的挣扎,我抬起头,看向客安。他似乎早就知道这一切,缓缓垂下眼皮,摇了摇头。我咽下一口唾液,轻轻点了点头,将那瓶血液收入背包,我不打算在这检验它了,至少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
但在这时,枪响了,我身后便衣的调查小组成员之一开了一枪,打中了我面前的那位男主人,我被震的双耳耳鸣,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才发现开枪之时,那男主人正向我扑来,他的容貌已经发生了变化,最显眼的,是他的那对不属于人类的耳朵,调查小组在他伤害到我之前开枪了。子弹打中了他的面门,他几乎瞬间就死了。
那位祈求我的主妇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但几乎立刻被她身后的客安摁住了。我呆呆的立在原地,身边的嘈杂声和耳鸣声混淆,视野在疯狂的抖动,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我大口喘着气。客安将那位泪流满面的主妇顶在墙上,尽可能不让对方挣扎,他不想弄伤对方,而那位主妇的异常特征也已经暴露出来,是一对浣熊的耳朵。调查小组的成员冲进了房屋里,将挡路的男主人的尸体踹到一边,其中一名走到那位主妇身边,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给手枪上膛,盯着她的太阳穴开了枪。
我几乎要被眼前的场景惊骇到呕吐出来,方才交谈着的一对夫妇,如今已经倒在了我的脚下,我捂住嘴竭力不让自己叫喊出来,眼泪却如同止不住一般流了下来。
客安放开了那具已经没有灵魂的尸体,将它平放了下来,血溅了他一脸,他虽然脸色苍白,却十分平静,好像这一切他都早已预料一样。
调查小组开始清理现场,并进一步搜查房间,当最后一个房间打开时,我才发现我们弄错了一点:这是一个三口之家。房间里躲着一个战战兢兢的小男孩,可能是还不会隐藏自己的“异样”,被父母关在最后一个小房间里。作为刚刚害死他父母的凶手,我站在房间门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喉咙中有一种苦涩的感觉,就像咬破了一颗柠檬的种子。
调查小组不屑于管这种没有危害的小东西,他的房间里只有我和客安。房间的布局很简朴,简简单单的布局中,看得到一些算得上仪器的东西,比如显微镜一类,也许是小男孩的梦想的产物,他有些吓坏了的样子,询问我们发生了什么。我蹲了下来,抚摸男孩的头发,对他说:“爸爸妈妈有些事和我们出去了,他们拜托叔叔阿姨照顾你一下,你要乖乖听话,好吗?叔叔阿姨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有许多小朋友,可以和他们一起玩。”
他很愿意相信我的话,但他又有些伤感的说:“爸爸妈妈不让我出去找他们玩,他们说我和他们不一样,会吓到他们。”
我鼻子一酸,轻声对他说:“不用担心,我们要带你去的地方,小朋友们不会害怕你的,你可以开心的玩,现在去取一些你喜欢的小玩具和叔叔阿姨走吧。”
他迟疑着:“我的爸爸妈妈去哪了?”说着便向我身后房间外面看去。
客安将手轻轻放在他的头上,用很轻微的声音回答道:“去了很远的地方。”
“他们不要我了吗?”男孩有些惊恐。
“不是哦。”我慌忙回答,“爸爸妈妈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们帮你找了一个更好的地方住,等你长大一些他们就会回来了。”
男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忽然抬头看向客安,似乎想从他那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我也看向他,看到他垂着眼皮,手仍然放在男孩头上,似乎有话要说,他的眼神有些涣散,似乎注意力已经不在这里了,良久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男孩被蒙上了眼睛,调查小组的人像牵着一只小狗一样领着他走过父母的尸体,把他带到了楼道里。我随后听到了一声枪响。
当我从办公桌上醒来时,我闻到了一股咖啡的浓香味。我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里,我看到了一杯冒起蒸汽的咖啡,以及一张写满字的办公纸。
王月
我曾经对你说过,我害怕承诺,因为承诺会带来欺骗,罪恶。所以,我想尽办法的躲避承诺。
承诺带给我的责任,总是在当事人无法见证时,都会变成让我刻骨铭心的遗憾与痛楚。
我不得不承认,我再一次做出了承诺,再一次撒了谎。
GOC所谓的异常收容所,只不过是他们用来试验各类可能运用于武器的异常的场地。而对于那些没用的异常,下场只有销毁。
我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但我没有告诉你,也没有告诉那个男孩。
你似乎是个很信任别人的人,愿意相信我的话,相信我的承诺。
抱歉,我本身出现在你面前,就是一个谎言。
你曾经对我说,不要再归咎于自己,纠结于过去。
我当时真的很想说:“好。”但我说不出口,因为我连这样的承诺也没有勇气说了。
她习惯叫我萧,在初见时你这样叫我,让我瞬间想到了她。你和她有些相似,以至于醉生梦死之时,我将你错认成了她。
谢谢你,同时,对不起。
抱歉,我对你说了承诺,甚至在本来就知道它是谎言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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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那张报告,冲进了楼道。
在楼道的尽头,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而他似乎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回过了头。
他露出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微笑,随后摘下了那顶他一直带着的渔夫帽。
我看到了一对白色的狐耳,在他白色的头发上,显得无比自然。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