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临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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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午后阳光十分暖和,亚希坐在商场楼顶的小花园里看着一本古典小说。他细细品味其中描写女主角在一个同样阳光明媚的秋日午后中小憩的桥段,思绪被拉回来那个时代。他很享受这么做,没有失控的魔法,没有疯狂的魔尸,没有荒芜的大地和那些绝望,有的只是故事中的暖阳和泥土的芳香,还有鸟鸣和野餐。

代入结束,一个念头忽然在脑中闪现:没准在未来的霓虹城市里,他会在虚拟世界中回味这一刻。亚希不理解,为什么他总是会自己给自己找不悦。

合上书,亚希环顾四周:这里是商场楼顶的小花园,人类世界中的最繁华之处,也是最安宁之处。地面和花坛用粗糙的花岗岩建成,上面还雕刻着美妙的图案。喷水池对面的小情侣正因为某些琐事在拌嘴,地上放着的塑料袋被装的鼓鼓当当;另一条长椅上的女人正用手机发着消息,一个也许是她儿子的小男孩正在和一只小狗在花园里赛跑……

不管怎么说,一切安好最好。他知道基金会,GOC,还有暗中的一切。但那又如何,即便是强如那些至高之神,也无法打扰这片刻的安宁。而正是这片刻的安宁,可以给予这位千年漂泊者那微薄的一丝心灵慰籍。

突然,一个清晰的声音在亚希脑子里对他说:“各位人类,你们好,你们可以把我称作“神”。通过本文明的科技,我已经完全了解了你们的文明以及发展水平。此次前来是为了帮助你们构建一个属于你们的美好世界。如果你们相信我,我将倾囊相授同时保证不干涉你们的内政。如果你们拒绝,我也会即刻离开。我会给你们七天的时间思考决定,你们讨论的最终结果无需向我汇报,我自会知道。”亚希震惊地左顾右盼,发现周围的其他人同样处于一种迷茫而惊恐的状态,除此之外的一切事物都一如既往的平静,小男孩依然在和小狗赛跑,鸟儿依然在鸣叫。

下方的商场中早已乱做一锅粥,人们都着急向他人求证自己刚才没有出现幻觉。最后所有人才难以置信地接受了这一事实——神来了。

亚希在地球上漂泊了大约3000年,在这其中,他见证了无数的王朝更替和国家战争。但从古至今,没有哪件事能让他像今天一样震撼。

今天,神来了,祂大张旗鼓的来了。

亚希也不会想到,此刻他所享受的片刻安宁,将不再会出现。


声音出现之后第二天,GOC向所有超自然组织发起了一份集体议会申请,商讨应对这位“神”的措施。

联合国大会堂地下50米处,有一个秘密会议室。这是由GOC设立的超自然组织集体会议室。尽管大家彼此之间存在互相对立的情况,但在这种时刻,谁在乎呢?

昏暗的会议室内,SCP基金会,GOC等一众超自然组织的代表人聚集于此。但这场会议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

不知沉默持续了多久了多久,SCP基金会代表人打开文件轻声说到:“从全人类听到声音起我们就在调查声音的来源。我们的想法是先查出它是何方神圣再采取下一步行动。但是,各种手段都尝试了,从地球到月球以及月球轨道之间的区域都搜索了。没有任何发现。我想各位的情况,都和我们一样吧。”众人轻微地点了点头。

GOC代表人接着说到:“我们也一样,地球内,近地轨道外都没侦测到任何异常。它似乎根本不存在。”

会议又陷入了僵局。

此时众人的脑子里又响起了广播:“你们的领导者已做出表决。他们代表全人类接受了我的帮助,所以从此时起,我将帮助人类发展。”

“搞什么鬼,我们还没表决呢。”基金会代表人吼到。

“不,不是我们,是联合国大会。他们全票通过接受馈赠这一提案。”破碎之神教会的代表人解释到。因为他的身体接受了机械改造,所以能在第一时间获取消息。

会场再次回归沉默。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尽管自身对人类影响巨大,但是在明面上,真正的人类领导者还是世界政府。换句话说,这个扬言帮助人类的“神”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意见。

“我说。”蛇之手代表人环顾一圈会场说到,“有没有可能…我只是假设。有没可能是它根本不知道不知道我们的存在。诸位的保密工作应该都做的挺好的吧。”

“你们觉得呢?”众人的脑中又响起了那熟悉声音。

GOC代表动手开始收拾根本没用上的文件,说到:“事已至此,我想也没有继续开会的必要了。各自回去吧。”


神临第四天,各种科研突破的新闻在第一时间登上热搜,专家研究员们均表示自己受到了“神”的启示。与此同时,世界各地出现的自然灾害强度大幅度降低,“神”告知大众,未来的自然灾害将会越来越少,灾害影响也会越来越小。

神临之后一个月,人类社会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只存在于科幻小说中的科技均被人类一一实现:粮食合成工厂,全自动化生产线,甚至是近地太空城都已开始动工建设…

至于包括GOC在内的一众超自然组织,也受到了来自“神”的启示,但是管理者们在发现这一现象之后均即刻下令禁止接受任何由“神”提供的帮助。在此之后,“神”便不再向他们提供任何帮助。


亚希刚下飞机就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风。一月的非洲正直炎炎夏日。他上一次踏上这片大陆还是50年前,彼时这里遍布恐怖分子与暴徒,国家内部动荡不安,在不间断的炮火声中,他被维和部队护送登上了“返回”“祖国”的飞机。这一次,他要在神带来的美好之下好好领略一下的非洲文化。

走在城市里,亚希感觉这里这里像简易版的1个月前的印度城市,高楼大厦不能掩盖住满人的烂尾楼与角落中的肮脏,空气中有股轻微的酸臭味,街道上人来人往,一车又一车的水果与小吃组成了一个流动集市。路上有不少年轻的本地人拿着自己商品挡在亚希前方,冲他说着不能理解的语言。见亚希没有没有反应,还说了几句蹩脚的英语和汉语。

亚希摘下墨镜,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他们才灰溜溜地走开。

街道的远方,一辆加长轿车在几辆警车的开路下停在一座整洁的大楼前。周围围满了记者。

从加长轿车上下来一个衣着华丽整洁的男人,他微笑着接受记者采访,然后走进大楼内。

亚希认得他,他是这个国家的元首。

如果是以前,亚希肯定会感到一种不适。但是现在,他的身体不允许他有这种感觉。

亚希想去乡下看看。


基金会内,高管们召开了一次内部会议。与上次的GOI大会不同,这次的会议被绝望而非紧张笼罩。现场不少人都耷拉着脑袋,似乎这次会议与自己无关,脸上写着六个大字:“快他妈结束吧”。

管理员Alex看了看憔悴的众人,整理了下自己的仪态,用故作坚定的语气说到:“诸位应该都知道最近在社会社会发生的事吧。”

没人回应他,甚至没人抬头看他一眼,似乎他是个幽灵。

Alex继续说到:“因为这个所谓神的降临,基金会内部也受到了影响。大众的科技已经快赶上我们了。甚至在一些异常学方面,大众也已极快的速度重走我们的路。保守估计,这个星期之内大众的科技就会超过我们。基金会的能力正在逐渐萎缩。因此,我们的资金来源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不得不进行裁员。当然,我们这次开的不是裁员大会,但是我也不能保证在座的各位包括我自己,不会出现在下次的裁员名单上。或许,人类真的要走到不需要我们的那一步了。”

“其他组织呢?”有人问道。

“同样不容乐观。”Alex解释到,“有传言说,GOC可能面临解散。部分混沌分裂者接受了神的帮助,他们的势力也迅速壮大起来,但是不受中央约束,似乎又要搞独立。破碎神教和欲肉教派也没了动静,现在他们的成员可能还打不过警察。总之,或许神是真心想帮助人类的。”

“那我们为什么不接受神的帮助呢?”

“因为我们不敢肯定那礼物中藏着炸弹。O5议会已经明确指示过了,我们作为人类的后盾只能相信自己。就算我们真的解散了,也决不能接受一个有万分之一可能导致世界毁灭的帮助。”Alex义正言辞地说到,但这并不能鼓舞大家那已死的心。事实上,不少人已经准备好了辞职信。


村庄里的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彤红的火焰似乎把天空点燃了,薄云之后便是赤红的晚霞。

亚希在放火前认真确定了没有幸存者,并且精心布置了燃烧物,确保一切都会化成焦炭。然后,就是想办法离开这里,在地图上做好标记,100年内不再回来。

看着自己的所作所为,亚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明明是他们先动的手!

不对,问题是这里为什么会有武装精良的恐怖分子?

他们是怎么与时俱进的?

神?

亚希看着天空,尽管神可能不在那个方向。他低声问道:“这些东西是你给他们的吗?”

亚希没想过神会回应他渺小的提问,但神还是给出了答案:“并不是。”

亚希继续问到:“你一直在监视我?”

“事实上,我看着你们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请问。”

亚希被“神”的坦然怔住了一会儿,但他还是很快调整好情绪,开始了与神的对峙:“你为什么要帮助人类?”

“因为一种在我的体内逐渐淡化的存在——情绪。事实上,我对你们存在一种你们称作亲和的感觉,因为你们是我们的孩子。尽管其他人已经不存在了。”

“你的意思是人类是你们创造的?”

“对,也不对。我们最开始也是这个星球的居民。大灾变的发生,地球环境急剧恶化,我们不得不开启星际移民。在此之前我们曾启动了一项改造地球计划,利用自动化设备从第四行星将包括水在内的资源转运到地球,但是我们很快发现这一进程太慢了,我们无法撑到完工的那一刻,于是,我们中10%的人踏上了星际移民的不归路。至于你们,应该是在大灾变之后,地球被我们的自动化设备改造的适宜生命出现后才在此诞生的生命。”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还有你们中的其他人呢?”

“按照你们的计量,大概6亿年前吧。至于其他人,我们有有大约65%在星际移民的途中死亡,30%的人选择在某些适合生存的星球下船隐居。只有包括我在内的5%见证了我们的科技达到顶峰,升格为 神 。再然后…我不记得了,我的记忆体中没有关于这段时期的记忆,也许是和其他种族的战争导致记忆体受损,也许是我自己删了。总之,当我回过神来时,我就没再感知到我的同族了。但是我还记得家乡的坐标,就想回来看看。”

“所以你就提出帮助人类?”

“是这样的。”

“帮助人类?这就是你所谓的帮助人类?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亚希指向燃烧的村庄,质问到“你如果真的是在帮助人类那为什么要让这些东西存在?”

“我只向人类人类提供了中性的帮助,我并没提倡用它们来做什么,也没有干涉你们的内政。发展成什么样全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我也没有想到你们会做到这一步。”

“你不是神吗?你为什么不预知未来呢?”

“我们确实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但是我们除非到万不得已,不然不会使用。在我们的文明中,这是很不耻的行为。”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

“我并没有理由说谎,我也没有强迫你相信。”

“那么,你能给予我感知万物的能力吗?能感受到包括你的所作所为的能力。”

“可以。”神的回答同样干脆而坦然。

声音消失了几秒之后再次响起:“好了。”

“怎么使用?”

“你只要想就能感知到。”

亚希开始试着感知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混沌分裂者内部,埃尔法级管理人员布拉克斯看着电脑上的警告信,他决定铤而走险。混沌分裂者与其他超自然组织一样已经越来越弱小了,再不做出抉择,他们也将灭绝。

夜晚,布拉克斯向他的亲信发去密信, 意图再度从分裂者中分裂出去。整个过程出人意料的顺利,因为大家都知道组织已经衰落了,只有接受神的帮助才是唯一的出路。

就此,新分裂者成立了,它的理念与旧分裂者一致,只是接受了神的帮助。而在旧分裂者中,高层默许了它的存在,也不反对自身的人员向那边跳槽。

在神的帮助下,新分裂者的势力快速壮大,神甚至向他们传授了没有向人类传授的异常学知识。因此,尽管组织大小有限,现在的新分裂者却是所有异常组织中最强大的存在。

新分裂者在发展的同时也没有摒弃原有的观念,积极与第三世界合作。恐怖分子们袭击亚希用的武装,正是由新分裂者提供的。

而这个表面光鲜亮丽的非洲国家之中,元首知道这一切的发生,也默许它们的存在,因为这里是一个独裁统治社会。神给予的科技优先用于服务元首,让他过上皇帝的生活;其次用于制造假象,让其他人相信一切都是美好的;最后用于统治,让贱民死在阴暗的角落中。

当然,元首可不会傻到弄脏自己的手,他把这一切交给积极与他合作的新分裂者与十恶不赦恐怖分子。就此,一个光鲜亮丽的国家形成了。

人们不需要知道它内部是什么样子的,它只需要外表光鲜亮丽就行了。如果你看到了它的丑陋,那一定是你的眼睛有问题,需要治疗。

至于包括联合国七常在内的发达国家,因为接受了神的帮助,他们的冷战愈发严峻。表面上友好交往,暗中却在靠着神的帮助,疯狂地武装自己,甚至出现了许多超越异常组织的超级武器……

亚希试着预测一下未来,他看到人类做出了一件有史以来最疯狂的事——杀死帮助自己的“神”!

亚希立刻退出感知模式,把这一重磅消息告诉“神”,“神”听到以后却很平静地说:“我知道了。”

“你不怕死吗?”

“为什么要怕,我活着和死了还有差别吗?”

“你帮助人类就是为了杀死自己吗?”

“并没有。我不会干涉你们做出的任何抉择,就算在是否杀了我这件事上征求我的意见,我也会表示这由你们决定。”


神临之后第5年,联合国秘密建造的武器代号:“诸神黄昏”建造完成。

太平洋时间9月11日上午7时26分,“诸神黄昏”正式启动。在此之后,没有人再听到过“神”的声音。

与此同时,名为“神临会”的宗教组织怒斥世界政府杀死了善良的神,并发动了多次恐怖袭击。直到次年夏季,世界政府才以2.3亿人的生命为代价,让神临会从大众的视野中消失。

神临之后第6年,M国以剿灭“神临会”的残党为由,联合数国公然攻击X国,末日战争正式打响。

神临之后第8年,为期2年的末日战争结束了,此次战争波及全球,死亡人数占战前人口总数的80%。战争之后,所有政府均被消灭,亚欧大陆由重兴发展的神临会领导;非洲与南美洲由新分裂者在暗中操控,建立起了数个松散的小政府;北美洲不再适宜人类生存。


在战争爆发前,亚希来到了亚洲。亚希因为有过与“神”的交流,被奉为“神使”,同一众神临会的教徒踏上了漫长的朝圣之旅。

朝圣者中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她每天都有无穷的问题问亚希。亚希总是不胜其烦地为她解答,尽管在其他教徒看来这是对不尊重。

夜晚的篝火旁,小女孩问亚希:“为什么人们要把神杀了?明明神是好人。”

“好人就该被枪指着?”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在亚希脑中闪过,他记不得在哪,但一定听过这句话。

亚希告诉小女孩:“因为害怕。人一旦害怕了,就会干傻事。”

小女孩又问到:“那为什么人们要打仗?也是因为害怕吗?”亚希点点头,补充到:“还有傲慢,自以为是,贪婪……还有一堆你现在不懂,将来会懂的的东西。”

亚希看了眼脏兮兮的手表,告诉小女孩:“你今天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可以问,问完就该睡觉了。”

小女孩看着篝火沉思了一会儿,问到:“我们把神杀了,那我们是神吗?”

亚希抬头看着星空,说到:“并不。我们和神的差距还很大。并且,我认为这段差距人类可以补齐。你该睡觉了。”

小女孩听完说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乖乖地钻进母亲的被窝里。

亚希环顾四周,尽是破败萧条的城市废墟,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辉煌的创造者是人类,是谁毁灭了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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